2003年对于韩国电影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一年。
那一年上映的电影中,有多部如今已成为经典,朴赞郁的《老男孩》、金基德的《春夏秋冬又一春》、金知云的《蔷花,红莲》、郭在荣的《假如爱有天意》……
当然,还少不了奉俊昊的《杀人回忆》。
而今天,则是这部电影上映15周年的日子。
这是一部看过就永生难忘的电影,也是我心中的韩国最佳片。
影片改编自韩国三大悬案之一,真实的案件发生在1986年,正是军政统治时期。
和大卫·芬奇的《十二宫》一样,《杀人回忆》讲的也是一个没有抓到真凶的故事。但不同的是,《杀人回忆》把无法抓到真凶归咎于时代的局限,故事中鲜明的时代符号把故事背景和悬案无法侦破的原因联系在了一起:
时不时发生的示威游行和连环犯罪等暴力事件。
警察推断出案件即将发生,驻军却全部被拉去管制游行派不出人手,错过了先机。
受害者奄奄一息时不巧撞上民防训练,眼睁睁看着周围的灯光逐渐熄灭、店铺和住户的门一扇扇关上;
女学生在学校无数次的救护演习中嬉皮笑脸,最后真的撞上死神。
另一个区别是,《十二宫》里的警察和业余侦探并不是笨蛋,因此这样的结局更让观众觉得无力又愤慨,仿佛是上帝开的残忍玩笑;
而《杀人回忆》里的警察大多数笨得让人捉急,所以抓不到真凶的懊恼有了宣泄的出口。
警察的无能,表现在什么都是破旧,什么都做不好。
车是破的,办案途中得在泥路上推车;
打字的水平烂得连嫌疑人都看不下去,要出手帮忙;
连拆个一次性筷子都能搞砸;
找了半天的关键证人就在窗外,警察却还在撒酒疯;
案件受害者的共同点如此显而易见(提示就在身边,稻草人身上的红衣服),他们都得想半天才能给出答案。
他们和左一这位智力有缺陷的嫌疑人有着惊人的相似。
警察的无能,仍然应该包含在时代的局限中。宋康昊扮演的朴警官和他的老搭档乔勇古没有去过大城市,对小镇以外的世界几乎没有概念。
在那个没有网络的时代,他们视野狭隘,接受的信息极少,导致他们对暴力审讯乃至刑讯逼供都习以为常。
在那个年代,小镇上发生的大案子侦破难度远远超过了当地警察的能力。一开始,朴警官对来自大城市的徐警官看不顺眼,用他的话说,就是他们是用脚破案的人。
嗯,用脚。
然而导演奉俊昊高明的一点是,他并没有一味批判警察的无能,他让观众对这群警察产生了复杂的感情。
那个动不动就出脚踢人的乔勇古,每次他套上鞋套,就意味着要开始刑讯逼供了。
后来他的一条腿被截肢,那个鞋套的镜头一时间让人不知该说“活该”还是一声叹息。
而双男主的设定也不落俗套。
刑侦题材的影视作品中经常出现双主角,两位主角往往性格相反,不打不相识,在共同的目标下合作越发默契,比如《七宗罪》里暴脾气的米尔斯和沉稳的萨摩赛特。
《杀人回忆》里也安排了一对性格互补的搭档。但与众不同的是,在故事的结局,两位警员的性格各自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靠脚破案”的朴探员原先只想草草结案,但在办案过程中心态发生变化,开始学习科学的办案方法,第一次阻止了刑讯逼供;
甚至在最后徐警官丧失理智时果断出手控制住了局面。
“靠脑破案”的徐太允被一次次失望的现实逼得走投无路,在始终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对最可疑的嫌疑人出脚。
没想到这句话居然出自曾经坚持理性的徐警官。
所谓凝视深渊太久,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许多人都记得这个最后的镜头:2003年,朴探员已经换了职业,成为一个像模像样的中产阶级成功人士。
他故地重游,回到第一次凶案发生的现场。听到小女孩把可能是真凶的人描述成“很普通的样子”,他怔怔地望向镜头,直接和银幕外的我们对视。
他曾经一次次为无辜的人编造所谓的杀人回忆以求迅速破案,如今却被十七年前真实的回忆深深困扰。他在确认对方是否说谎时总是会要求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这个习惯从未变过。
即使这句话只是吹牛。
但他从未放下这个未破的案子,十七年后仍然在“看”,即使他也不知道应该看谁。
这个镜头是韩国的电影人在用这样的方式发声,探寻真相的努力永远不会停止。
这部电影存在的每一天都在向逍遥法外的凶手喊话,就算你忘了十几年前那些被杀的人,我们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